【转正申请】 梦得新书 【卷四重置】
本帖最后由 螣蛇乘雾 于 2023-2-9 22:45 编辑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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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我介绍:螣蛇乘雾,终为土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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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创宣言:观天下之梦,方得照见平生自性。暂分实虚、军争、九变、谋攻四篇,狂暴码字中。
作品简介:天行有常,大道有四:曰神、曰仙、曰鬼、曰圣。苦学十年,想要笃行圣贤之道的水淼水文渊终于下山历练,却没想到,凡间之人体想要施行法术,竟必须借由他者之躯壳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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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下是作品正文 :
梦得新书
实虚篇壹悲时俗之迫阨兮,愿轻举而远游
这看起来不过是间普通教室,白墙黑板,黑板上还有甚至还有“好好学习”四字。只是这四字,一眼看去甚是平凡,有眼力之士却会觉得其笔力艰深如许、入木四分,虽是墨成,却仿佛刀划剑刻的一般。 教室窗外,正是人间四月,山里桃花灼灼,极目远眺,凡不知其几千里远。香风浓郁,却不馥腻,似乎偌大一个天下间,仅有这一座寻常教室而已。 世界发展速度越来越快,工作生活节奏越来越快,眼见得奔波于下届各处的人们步履匆匆,早九晚八都可被归为奢望,下班放学后玩一会手机、听一会音乐尚不可得,又有几人还有这份闲心,安下心来读一读经典、治一治真正的学问呢?不知世上如这般出尘的教室尚存几何? 名为水淼的少年无心于思考,完全在神游天外,想着室友最近总在盘玩的“手机”,这小小东西,其貌不扬,可储存的信息却要比五品简牍更多,更可随时勾连星球各处。仅仅百年前,凡人能使用如此神器还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,现在却有越来越多年轻士子沉迷于此,连“定神”的门槛都摸不到,最终惨被削除学籍、清除记忆、扫地出门,也可以说是可惜、可叹了。 “水淼,你答:何者为神?” 一声清冽的考问打断了少年的思绪,少年却懒得把目光从百看不厌的山景中收回,只是随口答道: “《礼记》曰:山林川谷丘陵,能出云为风雨,见怪物,皆曰神。又,《太平御览》曰:神者,变化之极,妙万物而为言,不可以形诘者也。因此,不受身体制约,能够驾驭使用万物的就是神。” “何者为仙?”仙声又问道。 “《释名》曰:老而不死曰仙。又,刘梦得以为,不顾外物更迭,亿万年而气势不死者为仙。因此,不动不易不死不灭的就是仙。” “何者为鬼?” “《左传》子产曰:鬼有所归,乃不为厉。人之未归则为鬼,未归者久益即为厉鬼。” “何者为圣?” “孟子曰:大而化之之谓圣。因此,能够高屋建瓴,以上临下,以己之道匡正天地的方能为圣。” 讲坛上的“老师”,看起来是一位美到极致的华服女子,所谓“秾纤得衷,修短合度,肩若削成,腰如约素,延颈秀项,皓质呈露,芳泽无加,铅华弗御”者就是。少年目不斜视,连答四问,仿佛早已厌倦了欣赏眼前美人的乐趣。 而以其同桌方婼的视角看去,却总觉得在座位上看讲坛上的老师竟如雾里看花一般,隔着层若有若无的梦幻,别说细看其表情了,就连远近也一时模糊起来,好像在看重重雾霭中的太阳。 “答得不错。”女声终于不再追问,而是不咸不淡地表扬一句。“是了,今天是你加冠的日子。” 男子虚岁二十的时候,需要举行冠礼并取字。冠礼之后,他只有自称时才会再用到“淼”这个名,其他人则多半都要用字来称呼他。 水淼终于收回开小差的视线,惊愕地望向讲坛,想不到那个一向严厉、不苟言笑的老师竟能清楚记得自己的生日。 一个教室的学生们听闻此言,虽然严师在上,未敢交头接耳,却也不禁纷纷扭动身子,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,有羡慕的、有嫉妒的、有鼓励的、有怜悯的……总之,一时间,所有同学,都在期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。 “那么,龙是什么?”老师没有继续提加冠的事,竟然又加了一问。 水淼正在畅想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表字,有些失神,只是机械答道:“《本草纲目》有记:龙者鳞虫之长。头似驼,角似鹿,眼似兔,耳似牛,项似蛇,腹似蜃,鳞似鲤,爪似鹰,掌似虎,是也……” 不及少年如历数家珍般一一举出龙的种种特征,及其“入药”的种种好处,老师便打断道:“龙,能大能小,能升能隐;大则兴云吐雾,小则隐介藏形;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,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。方今春深,龙乘时变化,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。天地变化,门庭改换,神器更易,时代已经变了千百次,唯有修行一途,最终目的不外乎以上四种。今日加冠之后,你就得下凡历练去了,教你更多也无益处,唯有‘龙’之一字……你要小心。” “弟子谨记。” “水淼,水淼,一生如水,欲添木而多余,望生火却无力,罢。只愿你明爽、清严,不要负了胸中万卷即可,就字文渊吧。” “谢老师赐字。”老师取字竟如此之快,必是早有腹稿,少年心中了然,心中一暖,便要避席受冠。 “去。” 只听得轻轻一字出口,便有长风骤起。天地间陡然升起无穷罡风,一股而下,将少年高高吹起,送入万里高天。 而其人还没来得及恐惧,犹在茫然无措间,便已脸朝下扑通坠地。 水淼水文渊狼狈起身,正要破口骂两句老太婆,却发现自己竟已到了山脚下。数千里夭夭桃花,竟然已经远在天边,望也只能勉强望见一抹浅红罢了。 “老师……”水淼呆呆地看着上山的阶梯,这几十万级阶梯,自己就是有心想要上山当面吐槽两句,修行有成以前也怕是无能为力了。 “这位帅哥,不来玩吗?”一个柔媚女声传进耳廓,语调却让人说不出的怪异。 水淼转眼望去,发现山脚下,不过二十步远处便是一座八角凉亭,凉亭内斜躺着一名衣着清凉的轻佻女子,左衽半敞,胸襟十分宽阔。 山上多是同龄少年,老师又是飘逸出尘的人物,自然令人无法生起轻薄之心。换言之,年方弱冠、血气未定的水淼哪见过这号尤物,脸色不禁由白转红、由红涨紫,一时连要应声都忘了。 “小哥哥,枉生了这幅俊俏皮囊,怎的如此害臊,莫不是个雏儿?”女子一言未得回复,便连声取笑起来,“妾可在此间等了你整整十年,莫要推辞,快快过来,速速与妾同席共枕、同登极乐吧!” “呃,我虽年轻,却也曾自幼跟随……老师读……圣贤书,怎会与道中人为此事,姑娘还请自重。”水淼终于憋出一句话来,却脑中一片空白,说得磕磕绊绊。 等等,我的老师……名字是什么来着? 水淼突然感觉不对,却无论怎么思索,都无法想起老师的面容和名号来。 我的老师应该是一名非常有名的……什么来着? 即使想要条分缕析,从自己学习的知识和理念来倒推,也是茫然无所得,丝毫无法得知其人的一鳞半甲。 “呵呵呵呵呵呵……和谁学什么?怎么念不出来了?” 眼前的人竟能干涉我的思维?我怎么刚下山就遇到这种没听过的敌人?水淼冷汗涔涔,只觉遍体冰凉,即刻就想催动神念,施为神通,以拒面前之敌。谁知一通默念,竟全无所得,律令、符箓频繁丢出,均如泥牛入海,杳无音信。 艳丽女子冷笑连连,却是不急不缓,现在才刚刚从凉亭中坐起,遥施了一礼,款款向少年走来。其间花枝摇动,玉兔蹦跳,腰腿婀娜,体香扑鼻,更不赘述。 一步,两步…… 如此美人当道,水淼急切万分,偏偏万般所学无用,叫天不应、叫地不灵。 二十步走完,极度紧张之下,时间也没有如传闻中的生死关头那般变得舒缓下来。 少年还在万般杂念间,婀娜美人已经行到面前,单手扬起手中宫扇,动作可谓极尽优雅之能事。 水文渊虽然已经取字,还是少年心性,当下心中只有绝望二字可言。 宫扇轻轻挥下,看似纤弱无力,而水淼万分确信,其力何止万斤!唯独其人毫无办法,连逃跑都难以动身,只见那慢慢落下的精致扇面,绘着的是一幅诡异莫名的仕女图,绝境中看去,却觉得一定在哪里见到过,当真是荒谬至极。 “老师!救……” 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实虚篇贰质菲薄而无因兮,焉托乘而上浮
说时迟那时快,就在水淼觉得自己就要魂飞魄散之时,一个黑影从无垠高空中扑通坠地,霎时便将眼前的夺命美人压在身下。 “死老太婆!打人不打脸啊!” 水文渊还在愕然之际,便听到一屁股坐死大BOSS的黑影愤然出声。 “阿平?” 跌坐在地、险之又险地救了水淼一命的,不是他那脱线舍友陈平是谁? “该叫文定了。老太婆刚起的表字。”陈平陈文定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。 水淼刚缓过神来,正要接话,却瞥见地上那美人的身体,并未如他想象的一般,被砸成一个血肉模糊的肉饼,而是薄薄的一张图卷,头、身、四肢,清清楚楚、分毫毕现。让懂行的人看来,却不知要惊叹为是哪位大家的手笔。 陈平跺了跺脚,才从容从袖中抽出另一卷图来,观其质地、笔锋,竟与地上这幅新图一般无二。 “这是老师的手笔?” “对,这就是咱们的及冠之‘礼’了!” “我觉得《礼记》里的‘礼’应该不是这个意思……唉,我从九天之上坠地竟毫发无损也就罢了,怎么你一屁股都把人给坐扁了,自己还跟没事人一般?力的相互作用呢?牛顿牛老师心里该有多苦啊!” “少见多怪!牛老师见了咱们老太……老师也是得唱一句诺的。总之,凡间艰险非常,不是咱们这种初出茅庐的雏儿可以随意施为的地方,老师便让我们以这两人的面目云游尘世。” 再次听到“雏儿”之词,刚刚脱离险境的水文渊某个部位不禁一紧,赶紧接口道:“这两人?” “正是,这仕女图是可以穿戴的,一旦穿上,便与真人一般无二,没有老太……老师的境界,是断无人可以勘破的。” “那……你这图是哪里来的?也是老师……老太婆随身拍死的苍蝇不成?” “这怎么可能?我也是有自己追求的人,”陈文定得意洋洋地仰脸,与老师对他“稳定”的取字期待全然背道而驰,“这是我最近很喜欢的一部动画女主,央求老太……老师为我摹拓的!” 饶是水淼接受能力过人,还是被此言惊掉了下巴。 “这也行?!槽点太多不知道竟从哪里开始吐槽了……老师……老太婆竟然会满足你这种无理要求?” “老太……老师人其实挺开明的,不过是因材施教,面对你这种假正经当然就老是板着个脸。跟我什么play没有……” 轰!!!!!!!! 四月芳菲天,万里无云日,却突然降下一道恐怖至极的晴天霹雳,当即就把这个大言不惭之辈劈了个外焦里嫩。 水淼:“……你别是死了吧?” 等了几秒。 细密的电蛇在地面游走一会,便隐去不见。焦“尸”依然毫无反应。 踢了一脚。 焦“尸”喷出一大口老血,确实只有出的气,没有进的气了。 等等,他好像是真的要死了?!怎么办?! 他刚刚怎么说来着,这仕女图到底要怎么穿啊?! 水文渊手忙脚乱地把这本制作精美、题材却乱七八糟的《仕女图:魔法少女依莉雅》披在面前的焦“尸”身上,胡乱念动口诀。 随即, 细腻的宣纸如紧身衣般,细细地勒住了焦“尸”的身形,只眨个眼的功夫,身形的轮廓便小了好几圈,而披在身上的图卷却已变到了她的身下。 “阿!我还以为真的要死了!”只见一名白毛萝莉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地上蹦了起来,然后跟没事人一般发出了怪异的笑声:“嘿嘿嘿,只要有了梦想召唤的能力,以后我不是想变什么就变什么,‘神’的境界说不得几个月便可速成……” 水淼一时无语,觉得面前萝莉的神经实在大条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,刚刚你要是一口气喘不上来真的就挂了好不好!老师……老太婆下起手来是真狠啊! “好了,该你了!”回过神来,只看到白毛萝莉对自己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。 “我?呃,男女授受不亲,君子岂能……” “假正经,人家刚才还准备宰了你呢,束手就擒吧!”白毛萝莉抢过铺地的仕女图,劈手就拍在了水淼的脸上。 “等等,我……我……”前半句明明还是严肃的少年音,后一个字就变成了柔媚的女声,听之令人心动神摇。 水文渊没好意思用充满诱惑力的新声线继续发声,不想跟面前这个小萝莉继续无理取闹,只好低头不语。却见自己的双手变得比柔荑还要柔嫩洁白,仅仅看着娇俏的手腕,便觉得此女媚骨丛生,实在是天生的尤物。 再低些头就更不妙了。以水文渊丰富的知识来看,她本身穿着的宫装应当已经很有些年代,原本的设计庄严肃穆,充满神圣威严之感,此人却擅自将配色调亮了一整个八度,胸口更是一通魔改,原本整肃的胸襟大半无扣,露出度超过了120°,现出白腻腻的一大片。清风徐来,胸口敏感的肌肤不禁一紧…… 这场面哪是水淼这个“雏儿”、“假正经”消受得起的?一时间,其人赶紧闭上眼睛、羞愤交加,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。 还没来得及晕过去装死,却感觉到有一双小小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双襟,然后狠狠地捏了一把! “你他吗!”假正经终于破功,一脚“朝天一柱香”高高踢出。 谁承想,面前的萝莉身量实在太小,只微微一矮身,便抬手撑住这条高高抬起的长腿。 “嗯,我听说,上古女子亵衣仅用抱腹、心衣而已,于私处并不加掩,古人诚不欺我!”某矮子蹲在地上,津津有味地品鉴道。直吓得水淼赶紧收回腿,附身护住衣裳下摆。没想到,这么一附身,下摆是护住了,可上身开襟实在大得吓人,两块硕大无朋的果冻倒险些从薄薄的包装里跳出来。 向来沉稳的水淼,今天一度身陷险境、当时有些失色也就罢了,这一下竟差点被自己的衣服设计给吓得心脏停跳一拍。于是赶紧又分出左手来,提拉上襟。可是这诡异的衣服,不管水淼怎么提拉、系紧,雪山总是大半露出在外,实在是令她羞赧不已。 面前穿着校服、制式短裙长袜的小学生魔法少女倒是没有什么心理压力,看着室友欲盖弥彰的举动只觉得好笑,说话都恨不得从鼻子里发声:“好了,别整那掩耳盗铃活计,婊子买门槛装什么贞洁烈女了,今天还得去报到呢。” “报到?” “初来凡间,总得拜入名门正派,有了大派荫蔽,以后材宝、典籍的获得都要比散人轻易数倍,历练时也能师出有名。嗯,不过我们在老师……老太婆那里学习了这么久,凡间能有什么可以学习的,也着实是浪费人生之举。” 水淼发现这一身旖旎宫装本就是为了勾引他人而设计,再怎么欲盖弥彰也是无用,索性不再遮掩,站直身子——只是这一挺立,又显得其人如一丛锦绣牡丹般,越发国色生香起来。 撇去杂念浮沫,水淼这才冷笑一声,驳斥不学无术的舍友:“老太……老师所教乃是世间正‘道’,可‘法’与‘术’,则是只有在凡间才能修习的东西……是了!我们山境界远远屹立于尘世之外,因此,我们在凡间,想要施‘道’便如驱蚁虫而移泰山,全然无用,‘法’的规则也大幅更易,因此常规施‘法’引来的回应也颇少,唯有‘术’,可以在凡间自然施展!” 越说越快,思路越来越清晰。想通这一点,水文渊大为畅快,原来山下并不是随便一个敌人就能如老师……老太婆般碾压自己,而是自己还未明白这个世界的法则究竟如何,才轻易着了别人的道。 “所以我们拜入凡间的门派,也是为了系统性地学会可以在尘世自如使用的‘术’咯?”白毛萝莉陈平听得半懂不懂。 “是也不全是,其实……” “那就以后有空你慢慢讲吧。我们先去第一站。”陈文定打断了舍友的长篇大论,当即从小学校服兜里掏出山河社稷图和如意金箍棒,随意用定海神珍轻轻指向图中一角。 “等等等等等会!不要看起来很普通地连续掏出这种夸张的宝贝阿!” “公无渡河,公竟渡河,渡河而死,其奈公何……”萝莉毫不犹豫地念道。 “就是说我们能不能先整备一……”柔媚女声倍感无奈。 下一刻,天旋地转,万籁失声。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实虚篇叁遭沉浊而污秽兮,独郁结其谁语
漆黑一片的世界,却仿佛有无数不可视的滔天巨兽正在眼底潜流暗涌着。 虽然努力以飞蚊症说服自己,可这些形象具体、充满生机的耄耋巨兽显然不可能是凭空想想出的东西。 多年修道的心性终究是让水淼略微平静下来,转而奋力睁开双眼。 看来已是午夜?大街上只有寥寥行人,连正当高升的明月也不知藏身何处去了,唯独路灯依旧在勉强照亮着行路。看起来,这似乎不过是一家现代都市的平静夜晚。 圣人曰:吾日三省吾身。 所以,我是谁?我在哪?我要做什么? 像是要回答水文渊的问题一般,全然裸露在外的胸口和大腿一阵寒冷,使人瑟瑟发抖,夜晚的冷风不断袭来,终于是吹散了脑中最后一丝糊涂。 “唉,所以我们这是到了哪里阿?阿平人呢?” 水淼向前迈步,却立刻摔了个跟头——前半部分多了不少配重,实在是拿捏不准。跟难以启齿的是,肥腻胸口跟冰凉石路接触的感觉竟然让人有了那么一点快慰…… 勉力强撑起来,发现脚下的丝履更是相当难以驾驭。 不同于现代的高跟,上古时的丝履虽然也有增高的作用,更重要的功能却是要避免踩到拖地的裙摆,因此整个厚鞋底大幅度向内弯曲,呈一个倒梯形,看起来倒像是一双小小的高跷。前半部分没有支撑,所以穿来简直比现代的10厘米高跟更加磨人,真是一不小心就要狗啃泥。 走了几步,水淼发现想要保持平衡,就必须得保持上半身挺直,吸气收住小腹,两条腿笔直地轮流迈进,每一步还都得晃动腰臀,真可以说是步履款款了,多走几步,待略微稳定下来,却没发现自己的走姿已经和原主相差无几了。 把门前如此硕大的两个香瓜高高挺起来,实在是过于羞人了吧。水淼这么想着,又忍不住用一只手遮住胸口,一只手捂住衣裳下摆。 可是这掩耳盗铃的举动,旁人看来确是犹抱琵琶半遮面,欲拒还迎娉娜袅。史上最涩情的尤物,却做着最纯情的动作,要是让凡间男人瞧见,难免会野性大发,引出无数公案来。 还好路人极少,水淼一步三颤着、款款走过一个街口,却立刻感到了一丝异样。 小巷一片狼藉,墙壁和路面、人行道和信号灯上,东一块西一块的,净是些诡异莫名的花纹图案,转头看看,两排路灯依旧,却连一丝光明都未能照进这条小巷,唯有那些诡异的花纹,在阴暗中闪着温吞的红光。 “这又是什么情况……” 水淼无处可去,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小巷。 花纹们毫无规律地闪烁着,仿佛在眨着眼睛,沉默地盯着她这个不速之客。 水淼不断安慰着自己,颤颤巍巍,死死攥着胸口不多的布匹向前走了几步。 什么都没有发生。 再走几步。 还是什么事都没有。 周围安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没有,唯有不远处,似乎有细细的流水声传来,却几乎被她响亮的心跳声完全盖过。 “唉……” “唉……” 水淼长出了一口气。看来暂时并没有什么危险的样子。自己养气的功夫去哪了?今天怎么老是破功? 再走几步。 等等,刚刚的叹气声是不是比我现在的声音稍微粗了点?怎么还自带混响? 一股介于血、狐臭、鲍鱼和某种大型食肉动物之间的腥臭味传来,水淼不禁感到鼻痒,继而感到头皮发麻,全身的汗毛,(水淼甚至觉得包括阴毛)一根接一根地竖了起来。 嗯,为将之道,当先治心,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,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,然后可以制利…… 转过僵硬的头颅,映入眼帘的是两颗油绿的眼睛。 怪物弓着身子,伸出舌头轻轻地舔舐着水淼倾国的脸蛋。 舌头温热而粗糙,显著高于人类的体温。在冰冷的夜里,给这位弱女子送去了一点大自然的温暖。 水淼把脸转过去,也刚好把自己的红唇送到了对方的舌尖上。真是两情相悦可喜可贺。 两颗幽绿的眼睛盯着眼前的人类,看到猎物的眼睛,怪物咧开了大嘴,上百颗犬齿呈黄玉般的金色,却如同鲨鱼般列成整齐的几排。 它竟然笑了。 “呀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——”水淼毫无士子风度地尖叫起来,音调高得差点震碎街边的玻璃。 水淼转身欲溜,她还没搞明白在凡间要怎么施为法术呢,千金之躯怎么能撂死在这根本不知道是哪的地方! 一只手,或者说爪子,以一个不大的力量捉住了她的左手。而她不管想用出多大的力挣开,这个力道却总是会比她稍大一点。 无力感再次涌上她的心头。 “求求你了,别喊。”一个清脆的少女哭腔传来,水淼愣了好一阵才发现是面前的怪物发出的,巨大的人狼型怪物居然操着一口好听的少女音,实在是让人说不出地别扭。 它这才缓缓支起身子,躯干粗壮有力、肌肉虬结分明,雄壮的身躯里藏着压倒性的暴力。 只是,定睛细看,它的身上竟有着十多个血洞,貌似大口径猎枪造成的窗口般,汩汩地流淌着血液,昏黄路灯的映照下,竟分不出究竟是红色、金色还是蓝色。即使是站立起来近三米的躯体,那些可怖的伤口也是让它看起来破破烂烂,好像一个被放大了的陈旧布娃娃。黑色的兽毛横七竖八地粘在一起,就连说话都带着些呜咽。 “大人,发发慈悲,救救我吧……”少女声哭泣道,要是闭眼听来,想必会令人万分怜惜,要是闭上眼睛的话。 “你是谁,我怎么才能救你?我又凭什么非得救你不可?”水淼强作镇定。 “来不及了,大人,发发慈悲吧!妾将来一定会报答你的!”怪物继续恳求。 刚要再问,却听得远处一阵响动,金铁交鸣声轰然作响。水淼心下惶惶,死命挣扎之际,袖口中却抖出一幅空白卷轴来——那正是之前封印这副躯体的仕女图卷轴,此时画卷中却空空如也,仅余。 水淼用力挣脱不开,而少女声线的怪物只是哀求。而远处的金铁声猝然而起,竟倏然而落,更有连串脚步声由远及近。 水淼大急,只能挥手抖开卷轴,往怪物脸上盖去,此情此景,不死马当活马医又能如何! 砰! 水淼的动作戛然而止。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实虚篇肆夜耿耿而不寐兮,魂茕茕而至曙
二十步外的巷头,先是一双血红的眼睛于半空中睁开,然后才有倩影从黑影中浮现。 少女举着说不出名号、但显然大幅经过改装的手枪缓缓走出。挺直的领口相当高,似乎是想要遮挡自己过于瘦削的脖颈和面庞。 其人身量约有一米七以上,面容清秀,系着干练的马尾,身穿白色短衬衣、黑色背带裙,白净的藕臂上穿戴银色的手甲,脚蹬一双高筒靴,走路时自带一分轻巧,好像做工精细的人偶一般精巧可爱。 “目标已除。”声音如夏日的古井一般清冽,闻之令人心旷神怡。 直到这时,水淼才堪堪发现,面前的狼尸连哀嚎都未发出一声,已经再无生命迹象,正在缓缓向前扑倒。 少女的闲庭信步比常人奔跑还要快上几分,在狼尸倒地的同时便已来到水文渊面前。 她先是用一个发红光的仪器照了照地上的尸体,然后蹲下身反复地翻检了一番,然后才对着空气说道:“却有活着的意怠一名,怎么处理?要做掉吗?” 少女一手对着水淼抬起枪口,一只手按着应该是微型耳机之类的装备,神情冰冷如铁。 “姐姐,我只是……我只是想回家过年……”水文渊跌坐在地,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,也不知是求饶还是冷笑话。连四月的春风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,吹动满地血迹。 “结界没有生效。她怎么处理?”少女又向着耳机里的同伴重复了一遍问题,闻言只是轻蔑地瞥了她一眼。 只是这一转头,便有一颗子弹擦过她的下颚。划出一道血痕。如果没有这一动,这颗子弹毫无疑问地将穿过她的颈椎。 “血术·滥觞。”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,少女那浅浅的血痕立即像被施了魔法一般扭动起来,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,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的脖颈里挣扎出来一般,撕开更大的伤口、撕开她的喉咙、撕开她的颈椎。一颗大好头颅就这样被一道浅浅的伤口斩下,高高地抛到空中。 伤口疯狂地喷涌出血液,短短一瞬,血液便淋了水淼一头一身。 “呵呵呵,列家小姐的人头,我就收下了。”男声狞笑着,声音里却未见得真有多少喜悦之情。 他居高临下地站在一边的屋檐之上,对着身首异处的“列家小姐”又补了满满一梭子,直打得泥丸乱飞、火星四溅。 两颗子弹准确地打进了水淼的大腿。痛得她闷哼不已,抱着腿在地上一阵痉挛。 刀光闪过,已经失去首级的“列家小姐”的双手、双脚都被斩了下来,血流一时间喷涌如泉。 男子收起形式怪奇的冲锋枪,向着滚落的人头附身,轻柔地爱抚着刹那间便已经失去生机的脸颊,几乎是以一种艺术家欣赏千年国画孤本的态度,发出阵阵赞美声。其人背对水淼,俨然丝毫没有将一个意外闯入结界的“普通人”放在眼里。 当然,两条腿报废、又无法驱使道法的水淼,其运动能力可能还比不上一个普通人。在十尺的距离里,对黑衣男子无论如何都称不上是一个有效的威胁。 “真是尤物阿……多么精致的、人偶一般的俏脸……”男子轻轻一跃,落在地面上,附身端详着列小姐的残肢,“呵呵,等上缴领赏之后,我要把你的首级要回来用福尔马林泡上一泡,好好保存起来,挂在我家的壁炉上,我家那爱美的女孩,妮娜她一定会喜欢你的……” 话音未落,而有微风拂过。 男子条件反射般地斜身,一柄古剑即刻擦过他的侧颈,齐柄没入他面前的砖墙,拉出一线极细的血丝,剑柄的铮鸣声竟轻如蚊蚋,显然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名剑。 男子冷哼一声,怀揣着盛怒转过身来,就要立毙面前的普通人。 却看见面前仍然颓坐在地的大胸美女正在飞快念动手诀。 子——寅——戌——寅——巳——丑——酉——巳——亥——寅——子——申——卯——子——亥——酉——丑——午——酉—— 这一连串手势,其他人看来也许还会感到茫然,他却直感到熟悉无比,随即汗毛倒竖。 与其说是震惊,不如说是不可理喻。 “血术·滥觞。” 美人朱唇轻启,立即印证了他的猜想。 只是轻轻擦破的表皮立即撕扯开来,如黄油般整齐地裂开,仅仅1秒之后,便将他的脖颈一分为二。 再一秒,裂纹已经扩散至他的全身,西装包裹中的领口已经有血泉涌出,他的身姿摇摇欲坠。 再1秒,其人却已完全恢复如初,连最初的伤痕都已不见,连滴落的鲜血都已收回。 男子站稳身形,连连冷笑,抬手紧了紧手套,以极尽优雅的手法,一颗一颗,不急不缓地开始填装着手中的弹夹。 “再怎么不擅长战斗,我也不至于堕落到被自己开发的血术给暗杀。结印的速度竟然比我还快,莫非是叛逃的哪位族人,一直在暗中窃取我的研究成果吗?可又闻不见家族的血气……难道,你真的是在一瞬之间就学会了这只见识过一次的血术?在连结印都未曾目睹的情况下?你究竟是什么人?” 男子的表情从冷酷而疑惑,由疑惑而愤恨,由愤恨而喜悦。 “被多罗西那个可恨的家伙欺诈、放卖高利贷,走投无路下才参与这次的行动,想着能对转圜有所助益便好。本以为列小姐就已经是意外之喜,拿下的赏金足以偿还大半债务,银天使垂怜!居然还能碰到这么一条大鱼,让我肢解取样、带回去研究一番,说不得便能另辟蹊径,突破桎梏,这样妮娜也有救了……” 男子狂喜的表情僵硬在了脸上,他低头望去,狂喜与极度不可思议的神情扭曲在一起,五官都挤压得变了形。 一只染红的血手从他穿着风衣的胸口穿出,手中那颗明显大于普通人类的心脏犹然挣扎着、跳动了几息。 “怎么,活物怎么可能……妮……”男子颓然坠地,没能问完这句疑问,也再也没有机会,再回想一番他那可爱女儿的笑脸了。 “谁说……我是……活的了……” 水淼定睛看去,穿过那人胸口、捏着犹在跳动的心脏的,真的就只有一只带着银甲的断手而已。 断手、残躯、嗫嚅着说话的精致头颅,中间只有细细的血线相连。 “快……把我捡起来,走到巷子尽头就会有人来接我们了。” 看着几步之外的人头双目微阖、一幅马上就要咽气的样子,水淼连忙尖声问道:“等等,你的名字是?” “列……云……” 翻了个白眼,气若游丝地说完这两个字,马尾辫人头终于杏眼一闭,俏脸一歪,也不知是就此摆烂还是彻底昏死过去了。 列云,列云,真是好听的名字。 水文渊见呼之不应,又把这名字在心中念了两遍,这才迟迟感受到双腿传来的钻心疼痛。 是了,两条腿都被洞穿,根本无法行走,靠爬行想要一次拿全列云小姐的肢体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,更罔论爬到遥远的巷口了。 不抱期望、随意念动两条律令,大道依旧毫无反应。看来在凡间游历期间,自己是真的与普通凡人无异了。 水淼暗叹一声,再次打开那幅老师所赠的卷轴,只见原本还是仕女图的卷轴中,如今正立着一名衣着前卫的绿瞳狼耳少女,做出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,无害的样子却愈发地惹人怜爱。 这是? 看了眼还在不远处的狼尸,水文渊实在是摸不着头脑,索性暂时不去想这个问题。 奋力将那犹抓着心脏的断手从男人的胸口里拔出,然后却是轻而易举地就放进了画里。 虽然是刚刚形成,但这图卷依然画风细致入微,俨然是大家手笔,自然留有不少留白。此时列小姐已经成了“裂”小姐,刚好可以将各部位分别塞进留白之处。 “滴水之恩,涌泉相报嘛……小姐也算是刚救了我一命,我又怎么能不拼了老命把小姐完整地带出去呢?” 水淼奋力扭动腰肢,毫无尊严地在地上爬来爬去,待一一将断肢捡拾罢了,画中竟还留有些空余。可下肢流血越发严重,不说再难爬动半步了,再拖下去甚至有血尽而死的风险。 不知这样可不可行? 水文渊灵机一动,把画中列小姐的左腿贴合在自己被打断的左腿上。 念动咒语,那条穿着黑色长筒靴的美腿竟然分毫不差地长在了自己身上。想着动了动脚趾,长靴里的脚趾也就跟着动了动,竟与自己原装的一般无二。 放进去再装备上就能自动修复?这仕女图竟然这么好用? 水淼大为振奋,单腿支撑,扶着墙站起身来,才发现左腿比右腿要长不少,忙不迭如法炮制,将列小姐的右腿也换了过来。转转脚踝,没有半点生涩之感,只是这双新腿相当瘦削,与上半身极不相称。 这种感觉相当新鲜,水淼忍不住跳了一跳,高跟敲击石板路,发出清脆的哆哆声。 上半身的胸口分量分毫没有减轻,这一跳,又出现了那种呼之欲出的感觉,而且因为身体高腿也细了许多,这具身体的平衡性变得更差,一不小心就会前倾摔倒。 水淼索性将画卷中列小姐的躯干部分也贴到自己身上,念动咒语,胸前登时一轻。 “这样就轻松多了!”水淼拍了拍自己钢板般的胸脯,不禁发出感慨。 不知道为什么,她觉得图卷里本来还带着些许笑容的列小姐头颅,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可怕。 低头看了看自己,上身和下身都已经是列小姐的模样,这脸对于列小姐的同伴来说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存在,这样走出结界,保不齐会被当做是杀害列小姐的怪物。 略一沉吟,水淼便心安理得地把列小姐的头颅、双手也换了过来。 这样,外人不论怎么看,都只能是列云列小姐本人了。 临走前,翻遍了狼尸和男子的身体,也并未找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物品。两把枪支构造与通常枪支迥然不同,根本不知道怎么使用。类似通讯器的装置带走更是容易弄巧成拙,完全没有这个冒险的必要。 思来想去,水淼只是从墙上拔出了那把列小姐的佩剑,将狼首和男子的头颅斩下,收进图卷里,以备不时之需。 这把剑轻盈如纸,在最深的阴影中也能闪烁出寒芒,可若是拿到明亮的灯光下,却反而变得模糊昏暗起来,且连斩两颗首级,运之若无物,刃锋不沾分毫血迹,一看就是生平难遇的宝剑。 结合“列云”这个名字,她心中对其人身份亦已有所猜度。 做完这些,水淼终于是长舒一口气,以全新的身体向巷口走去。 顺便一提,因为之前被切割的缘故,背带裙和文胸已经变成了几片破布,连披都没办法披在身上了。 夜风吹过,除了完好无损的高筒长靴依旧在有节奏地发出清脆的声响,此刻的水淼,全身上下,真的就只有一条粉红色的系带胖次而已。 没办法,她也不是不想披上那敌对男子的破洞风衣,只是黑灯瞎火的,谁能保证她的队友不会看错,然后给她也来上一梭子? 左手拿着剑,右手勉强遮挡着胸口的春光,水淼瑟瑟发抖,迎着微弱的光芒走出小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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